金融泡沫：它们为何让我们变得更穷

我们将资产价格泡沫的出现与中央银行的扩张性货币政策联系在一起，这是合乎逻辑的。这种货币政策会催生许多原本不会出现的经济活动或投资项目。通过增加货币供应量来降低利率，扩张性货币政策会将消费者的储蓄引导到那些因该政策而得以实施的项目中。

例如，一些在利率下调之前被认为在经济上不可行的项目，现在却被认为具有可行性了。在利率被人为下调之前，这些项目的净现值计算结果均为负数；但随着利率的下降，这些项目的净现值计算结果变成了正数。

在没有外部干预的市场环境中，货币利率能够反映出个人对当前消费与未来消费的偏好。为了生存下来，个人必然会更加倾向于选择当前消费而非未来消费。根据米塞斯（Mises）的观点……

任何人若想活到未来，首先必须确保自己在中期（即当前阶段）的生命安全；只有保障自己的生存并满足基本生活需求，才能为将来实现自己的各种愿望做好准备。

每当人们决定增加未来的消费（而减少当前的消费）时，就意味着他们的时间偏好（即他们对未来收益的偏好程度）降低了。这种变化会体现在市场利率的下降上。

利率的降低会促使人们增加储蓄。这些增加的储蓄将为那些将在未来消费品生产过程中发挥作用的人们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然而，中央银行通过印钞和扩大信贷来人为降低利率的行为，实际上忽视了人们的时间偏好（即人们对不同时间点上资金使用价值的判断）以及个人的储蓄意愿。利率的降低其实反映了政策制定者希望“刺激”当前及未来的经济增长的意图；但这种利率下调并不会导致个人储蓄水平的上升。事实上，人们的社会时间偏好以及个人储蓄率并未发生任何变化。这意味着那些因扩张性货币政策而涌现出来的各种项目，将会获得大量的资金支持。（摘自理查德·冯·斯特里格尔的理论）

让我们假设在某个国家，生产体系必须彻底重建。除了劳动者之外，该国人口所能利用的生产要素只有那些由大自然提供的自然资源。如果生产过程需要采用一种迂回的（即耗时较长的）方法（比如持续一年的时间），那么很明显，生产只有在前述自然资源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笔用于保障人们一年内基本生活需求（包括食物及其他必需品）的经费的情况下才能开始。这笔经费的数额越大，所能采用的迂回生产方式就越复杂（即生产周期就越长），相应的产出也会越大。由此可见，在这种情况下，迂回生产方式的“合理”持续时间实际上是取决于这笔生活经费的规模——或者说，取决于这笔经费能够维持人们生活的时间长短。

由于中央银行实施扩张性政策而引发的各种项目（例如人工智能相关项目）虽然具有很高的价值，但在没有外部干扰的市场条件下，这些项目的实施成本可能过高、难以被公众承受。决定这些项目是否具备可承受性的因素包括社会的时间偏好、私人储蓄水平以及消费者对这些商品的需求。

中央银行通过实施扩张性货币政策（即人为增加货币供应量和信贷规模）会扭曲生产结构，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一些本不会发生的投资行为（至少在当时的情况下、以及以那种规模上，这些投资行为是不会出现的）。换句话说，由于中央银行的扩张性货币政策，资源从那些能够创造财富的活动被转移到了那些无法创造财富的活动上。

私人储蓄的水平限制了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项目（如人工智能项目）的实际可行性。如果通过通货膨胀和信贷扩张来忽视这一现实，那么后果将包括价格水平的严重失衡、货币贬值、价格与生产结构的扭曲、投资行为的失误、经济的周期性波动（繁荣-衰退循环），以及整体上的经济贫困。因此，无论这些项目本身多么具有创新性和吸引力，决定它们是否能够真正实现的关键因素仍然是私人储蓄、市场利率以及市场需求。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私人储蓄和资本投资都面临着严重的问题。主要的原因在于政府支出的持续增加，以及中央银行实施的过于激进的货币政策。除此之外，关税的征收进一步削弱了生产结构，限制了企业和个人的选择空间。因此，经济增长很可能受到压力（如果它还没有受到影响的话）。

自 2021 年 2 月以来，货币供应量的增长势头急剧放缓，这已经开始对那些在 2019 年 8 月至 2021 年 2 月期间因货币供应量大幅增加而得以发展的经济活动产生负面影响。这种由货币供应量激增引发的通货膨胀效应很可能仍在主导当前的经济形势。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货币供应量增长势头大幅放缓对经济活动所产生的负面影响预计将会逐渐显现出来。

因此，各种“泡沫”很可能会破裂。其原因是：随着货币供应量的减少，企业所获得的廉价资金和信贷终究会逐渐枯竭。这样一来，那些基于信贷扩张而形成的经济活动（即“泡沫现象”）就无法再持续下去；或者至少，这些活动必须被迫缩减规模（即“泡沫”必须“收缩”）。

事实上，在自由市场环境下，社会对“时间偏好”的重视程度（即人们愿意等待未来才能获得收益的倾向）、人们的私人储蓄行为以及资本投资力度可能都不足以支撑各类人工智能公司的快速发展。因此，试图评估这些活动在未来几个月内是否能够发挥积极作用，其实是没有意义的。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这些活动本身的“质量”如何，而在于它们是否属于“无效投资”——即那些由于扩张性货币政策而产生的、被错误配置的资金用途；或者这些活动是否属于那些“成本过高、无法承受”的投资。如果中央银行继续大幅降低利率并进一步增加货币供应量，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在未来几个月内，银行的通胀性贷款行为很可能会崩溃；相应地，货币供应量的增长率也可能会随之下降。预计这将会给那些基于投机或泡沫经济形成的经济活动带来更大的压力。

中央银行可能实施的扩张性货币政策，再加上政府推行的激进性扩张性财政政策，将会通过削弱财富创造机制而进一步加剧经济危机。要缓解这场危机，就必须减少（甚至彻底停止）中央银行对金融市场的干预，并大幅削减政府支出来。只有这样才能纠正市场中的扭曲现象，促使价格和生产水平逐步回归到现实水平（或接近现实水平的状态）。

有人认为用关税取代所得税可以帮助缓解可能发生的经济危机，但鉴于政府支出不断增加的趋势，这种想法其实并不现实。税收的实际效果（即“实际税率”）实际上取决于政府的支出水平：政府支出越高，税收的实际税率也就越高。增加政府支出意味着需要将更多的储蓄用于政府相关的项目。然而，这会削弱那些能够创造财富的经济活动（如企业的投资或个人的消费行为），从而抑制经济增长。

这些所谓的“泡沫性经济活动”其实与央行的扩张性货币政策密切相关。这种货币政策催生了许多原本不可能出现的投资项目；如果没有央行的扩张性政策，这些项目根本就不会被启动。虽然这些项目在表面上看起来很令人印象深刻，但由于可用于资本投资的私人储蓄规模不断缩减，这些项目的实际实施成本却变得过高（即这些项目并不符合人们的实际经济承受能力）。无论这些项目多么“吸引人”，它们本质上都属于“泡沫性经济活动”，因此很可能会破裂（即最终会导致经济问题的发生）。资源配置的扭曲不仅源于生产者因央行政策而忽视了消费者的市场偏好，还源于私人储蓄总量的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