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政治部“筹款手册”

1927-1937这十年并不安宁，内有军阀和共产党，外有日本与东北事件，然而民国政府想方设法进行国家基础建设，以积累国力，故有“黄金十年”之谓，为后来全面抗战创造了一点条件。而此十年，在中共党史则被称为“土地革命时期”，概因红军初创于偏远的山区与农村，以“打土豪，分田地”开始以农村包围城市的历程。
我对“土地革命”的印象，来自小时候《闪闪的红星》之类的红色宣传，以及后来正统党史之有关叙述。然而打土豪如何进行，其具体细节当丰富得多。
在网络上看到这本“筹款手册”饶有趣味，虽不能辨真伪，然而很容易让人信其为真。
盖当年“打土豪”和“分田地”，为二个概念。前者为军队筹款，后者为赤化当地。
组成一支军队，粮饷是首要问题。即便早在井冈山就确立了官兵同等待遇，参军打仗不为钱这个的政治方针，军队的运作总之需要钱，生存需要粮。这本手册，即是教会基层官兵如何向土豪地主士绅“筹款”之用。有意思的是，当时红军高层政治部，把这事当成了一门“技术活”，花了大量篇幅说明筹款的技术手段。
一、为队伍如何布置。
要一网散开，以一个经济中心地为指挥部所在，连或排撒到周边乡镇，如网打开，可散可收。
队伍布置好了，立即精密调查情况。手册特别说明，绝勿依赖商会或土豪代表，要找“贫苦勇敢的工农份子或流氓份子”，不要问“这里有土豪没有，姓甚名谁”这样呆笨的办法，表面是普通的说话，在群众无意中去侦察判断。如问：你忙得很，禾插远了么？作了几亩田？每年吃谷够不够？不够到哪里买谷？某家有几多谷卖 出？也可以找些鸦片烟、酒、肉等，秘密分给那些贫苦工农、小孩或流氓份子甚至许诺事成之后赏以金钱以引诱他们说实话。
二、为迅速捉人，适当待遇
情况已经清楚就开始捉人。手册说“人是活宝，只有捉到人，筹款就容易”。捉人须便衣暗藏手枪，适合的时间则是默认、半夜、雪夜、雨夜以及拂晓和黄昏。捉到本人当然好，不然捉他的独生子甚至家属也可以。手册一再强调行动必须迅速，以免走脱。抓到之后，还要分别一下其重要程度，当家的、为人父母的、独生子以及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为最重要，不是这样的人，可以放回去办款，这些人则必须收押直至家属把赎款缴清才放。收來了好多款才放某人，最重要的要最後放。对收押的人必須常用宣傳與恐嚇的手段分輕重對付。，並讓其與代表及其家屬見面， 使他們能共商籌款及使悲傷情緒影響家屬以便緊急籌措。
三、为“多贴条子，少写数目”
这是针对逃跑了的土豪。地 主、商人本人雖逃走了，但他走不遠，並有走狗隨時在打聽消息。這時必須用貼條子的辦法，指出捉人的理由、要款的數目，限期接頭繳款。條子要貼得多，不管地 主、大商人、富農，凡在政策允許下可以籌得的，都要貼，以免漏網。但出款的人，一來出款痛心，二來也難辦到，故在寫條子時要充分估計到出款人的整個財產， 以及此地現有財產所值，特別是動產，按照他的能力，只要靠得住，聚少成多，比較實際而容易籌到。故每張條子要少開數目，即留有交涉餘地。在自己判斷的實際 要求上略加一點是可以而需要的，如果數目太大，把他嚇翻，或他此地所有動產還不過如此數目，他則索性不理，只要有一個不繳，就會形成困難，即或再減，也失 去了威信。
以前的教训是有的：一军团在醴陵开价十万，实得四万；三军团在萍乡开价三十万，实得不过二万。我党实事求是的作风于此已见端倪也。
四、为“有软有硬，加紧催款”
这就开始见血了。催款的手段“贵乎毒辣”，必要时，“没收一家的财物，烧一家的房子，或杀一个土豪”。在这里，手册特别说明了掌握政策的尺度，须是“出于筹款无望又有政治意义，且能为大多数群众所认同的，也不宜以杀人烧屋为催款的唯一办法”。在真烧真杀之前，还可以吓唬唬，把烧杀的程序分分清，一步步恐吓。比如烧屋，可以有宣传、拆大门，倒洋油几步，杀人可以分宣传、拟罪状、捆绑、写罪状、盖官印几个步骤。烧杀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在任何一步能让土豪软化都可以停止。
五、为“做好做歹，雷厉风行”
这是采取了心理学原理对付那些被“贴条子”的主。派人向家属及周围群众做转弯子工作，方法是报凶报吉，时而说这个数缴到几成就可以了事，时而说那边有个什么人没缴到数就被烧屋、被杀掉。另一边厢，安排提洋油的，磨马刀的，打人，没收财物的，散发财物的各路人马同时进行，造成声势。“只有這樣才能動搖土豪及其代表與家屬講價的主要反抗心理，服從我們 的罰捐，才能使財寶滾滾而來。”
六、为优待土豪代表
其实是统战工作的滥觞。所谓土豪代表，就是身为土豪的中间人，都是些会交际，惯投机者。由他们从旁做工作，事半功倍，故要优待。如何优待？A，与之往来接洽的必须是“官”，这个“官”又必须是“言语要吹牛皮”，饮食招待都要相当客气。一旦有缴款了的，必须于事主面前重重提及中间人的功劳，给足面子，以利其继续工作；B，对工作有成效的中间人，给以酬金，相当于今天的“回扣”，不令其白干。这样当代表的土豪既有钱得，又显得有本事，且能与威风凛凛的红军来稿而受优待，他自己便以为地位提高，“我们便可利用他调查土豪，再当代表，扩大筹款工作”。
七、挖地窖
类似于躲猫猫游戏。针对的是地主的守财奴心理，他们有了钱，放债怕对方没有偿还能力，经商又怕亏本，当时银行业还不发达，故无论城乡，土豪都喜欢在家里埋个窖。这些窖通常挖在人不注意的厕所里，粪缸下，还有猪栏屋，烟囱中，无不用尽心思防人知晓。要挖到这一部分财富，需要相当的技术。手册也总结了几个要领：察言观色，看对方总是注意，或是有意不注意哪些地方；上述方法不顶用时，就要用另外的土办法，如泼水于屋，看水透得快还是慢，因为土松的地方水就透得快，那就有货；看土的色气，量房内外的宽窄，墙壁的厚薄，看是 不是有夹墙。总之不妨翻天覆地大找一场。
八、最后一著
“有時各家所罰捐款都繳齊了，而我們還嫌不夠，土豪商人還出得起，而時間還來得及，便要來個最後一著，加捐，或加以“重利剝削，高抬 時價”的罪名，或以曾控告 過革命份子、摧殘過工農運動等之政治上所不容的罪名強迫，在必要時，雖以前已罰或捐過款，也可以再殺一個。要殺的必須更加重罰款，但這不是簡單的為著籌款 來個最後一著，有政治上的重大意義。 ”
这一著最狠，就是说土豪们不论如何表现，最后总是有人难逃一死。
九、“手册”真伪考
标题是四方面军政治部，但文内的举例均为一方面军所属一、三军团，活动地区也是一方面军的湘赣边区的萍浏醴地区，再文内的用词也是湘赣一带方言，如“转弯子”、“烧屋”、“洋油”等。如果这份手册的发布者坚称其为四方面军所发，则为伪作的可能性更大。如果只是一个笔误，其实为一方面军所发，则我认为至少从极为详尽的细节和富于那个时代气息的行文用语来看，可信度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