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有趣的灵魂”？|月旦评

我时常去一家小馆子吃饭。整个店面十平见方，摆五张木质桌子，每张桌子配四把椅子，满打满算店里坐得下二十个人。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年纪四十多岁。

由于靠近一所学校，每天中午饭点一到，店里总会坐满了人。我中午十二点下班以后会自觉地磨蹭一会，十二点半左右到店里，这时候第一波吃饭的人基本已经吃完离开，所以我恰好每次都能找到座位。这家小馆子只卖四种吃食：凉皮、肉夹馍、馄饨和炒面。我爱吃凉皮、肉夹馍和炒面，可是实话实说，这家的凉皮和炒面味道并不是特别好吃，主要原因是太咸，但是胜在价格便宜。凉皮和炒面都是五元一份，肉夹馍肥瘦的五块，精肉的只贵一块钱。这种价格只有在路边摊才有，开店面因为有租金成本在里面，价格鲜少有这么便宜的。

店主男的姓高，女的姓班。我没问过，单纯推测出来的。店面的招牌上写的是“高记XXX”，每次吃完饭用手机支付的时候提示收款人名字为“班XX”，由此也可推测两人在家庭中的地位与分工。

这里暂且称店主夫妻为“老高”和“老班”。老班负责招呼进店的食客，老高负责在厨房里制作食物。老班是基督教徒，每当有客人推门离开的时候，如果她恰好站在门口，她会说一声“上帝保佑”。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因为我去的时间通常都比较晚，店里客人屈指可数，而我也总是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不能自拔。有时候闲下来的时候，老班会自顾自地唱起赞美诗，声音清脆，如同小溪流过山谷的撞击声般悦耳。有时她也会跟客人聊天，内容多半是有关孩子的教育问题。我见过她的小孩，十五六岁的模样，那天可能是放假了来店里帮忙，刚有客人起身离开，他便迅速地把桌子清理干净，手脚麻利勤快并不怎么爱言语。老高一副典型的北方汉子模样，方脸堂，皮肤可能因为长期烟熏火烤而黝黑，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忠厚老实。老高也不怎么爱言语，通常就是掀开厨房的门帘问一句“吃点什么”，然后再回到厨房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俩人都没事的时候，会坐在靠近厨房的那张桌子旁，一人手里捧个泡着花茶的杯子聊天，左邻右舍，家长里短，通常都是老班讲，老高附和。

春节后的一天，店里来了个推销的女人。我恰好坐在店主夫妻平常坐的那张桌子上，听到了他们谈论的内容。年前蔬菜和肉价格涨得厉害，那女人屯了不少肉，年刚过完，猪肉的价格降了不少，女人着急想出货，于是过来打听这家店里是不是需要一些价格便宜的冷藏肉。明白了女人的意思以后，老高说他们每天都是从超市买新鲜的肉，冷藏的做出肉夹馍味道不好。女人又分析了半天价格有多便宜，一斤冷藏肉比鲜肉便宜四块多，每天能省最少一百块钱，但老高最终也没同意买。

有人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觉得不尽然，有趣的灵魂并没有那么难以发现。保持乐观的心态，对生活充满热情，诚以待人，懂得知足，像老高和老班两口子那样，我便认为那是“有趣的灵魂”。

题图来自电影《白日梦想家》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