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自留地

in #monther3 years ago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是我熟悉了几十年的一句谚语,因为从我记事起母亲就经常说给我听。

我们家以前有一块三分面积的自留地,母亲用来种菜。自留地在家对面两道沟的中间地块。因为离家近,方便打理,地块又小,所以母亲就把它打理成我们家的菜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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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留地从家门口出来,跨过一座小石桥,走过一个弧形的地边小路就到了,走过去也就三五分钟。

自留地成长方形。在地的最西头有个一米多宽的小坡口,也是自留地的“大门”。在母亲种地前,父亲利用周末回来会把院子里粪坑的粪挖出来,然后用架子车从这个“大门”把它们送到地里,晾晒上几天,粪干了,母亲把它们均匀地扬撒在地里,这是自留地蔬菜和作物长势良好的保障。平时“大门”是用一堆枣刺堆着,防止别人进去,我们去地里了,拿个铁锹把它撩开,干完活或者收摘完蔬菜,再把它撩回去,这是农村最常见的防贼措施。

每年清明节前后,母亲就开始在自留地翻地忙碌,然后按序种植各种蔬菜和作物。

自留地的最外围母亲种植的是高粱。到了夏天,高粱长得老高老高,一株挨着一株,很密,可以起到围栏的作用。高粱里面是三到五行玉米,也特别高,都是为了把菜围在里面,防止被偷。这和农村人弄的木栅门一样——防君子不防小人,谁要是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自留地的最西边是三垄韭菜,韭菜根是大表姐给的,自从种上这几垄韭菜,我们家就能经常吃到韭菜鸡蛋包子和饺子,母亲拌鸡蛋汤里面也有碧绿的韭菜。到了冬天韭菜全部收割了,母亲还会把它们腌制成咸菜,这是我们冬天就馒头和面条的最佳“伴侣”。

从四月开始,天气暖和了,韭菜长得非常快,一不收割就老了,自己家吃不完,母亲经常会割下让我给邻居送点,要是谁在地边路过,母亲也会割上一把顺手给村人。有时邻居家来重要客人也会主动到我家要点韭菜包饺子,母亲就打发我去地里割韭菜。韭菜一垄一垄地割,这边正在长,另一垄就可以收割了,韭菜越割长得越旺。

挨着韭菜的是母亲种的大葱,每年春天母亲在赶集时买上小葱苗,到了国庆节那会,大葱就长得特别高大。韭菜和葱长势特别好,除了院子里粪坑里的粪之外,母亲还有秘诀,这也是农村人熟悉的谚语——韭菜葱,屎尿滃。

(浇灌的意思)为了给韭菜葱足够营养,母亲把我们每天早上尿盆的小便都舍不得倒掉,而是在院子的一个角落放置一个尿桶,收集满一桶,母亲就让我和三姐抬到自留地里浇在韭菜葱的根部。那会雨水也特别多,我们都会在一场大雨后再去收割韭菜。因为养料充足,我们家的韭菜葱长得特别好,韭菜墨绿墨绿的;大葱油绿油绿的,每年到了收割的时候大葱长得都和我一样高了。收获的大葱母亲把它们一把一把打好卷,晾晒,天冷了,放在窑洞里,可以吃到第二年开春。

任何物种都是这样,你只要对它用心,它就会茁壮地回报你。但是有一年我们家的大葱就没有回报我们,而是被人偷了。从小葱苗到最后快要收获,我和三姐承受了夏天一桶一桶的尿味,还给它们施了多次的“尿素”,那一年它们长得尤其好,母亲看见它们长得这么好,都舍不得早拔,说让再长长,等到霜降前再去拔葱,结果在我们收获之前被别人“收获”了。母亲当时气得几天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逢人就诉苦、咒骂偷葱的人。几百斤大葱啊,我们几个人大半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了。人都是这样,自己辛辛苦苦干出的劳动成果被别人“截和”了,肯定气得要死。

大葱的东边是母亲种的豆角和西红柿。豆角和西红柿需要搭架,在周末,我会到沟底去砍一些槐树枝条回来给母亲搭架用。种的几垄豆角和西红柿的收成,我们一家人是吃不完的。吃不完的豆角,母亲煮一下,晒干,冬天炖菜吃。吃不完的西红柿,母亲把它切碎装进洗干净的输液瓶,然后在大锅里蒸,沸腾后取出,盖上软瓶盖密封,等着冬天吃,西红柿酱的味道和新鲜西红柿一个样。

那会我们在农村吃喝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正所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我们现在在城市要是没钱,或者发生大的灾难,吃上饭都是问题,但对于那时的我们,一点都不怕,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不会断了自产的食物。

不记得我几岁时,有一天一个人提着篮子去自留地摘西红柿。就像孙悟空闯进了蟠桃园,吃着摘着,不好吃,有点酸的直接给扔了。只要有点红的我都摘了,摘了满满一篮子,满头大汗地拎回来。我以为好心帮母亲忙了,没想到回家被母亲数落一顿,说西红柿还可以再长长,着急摘干嘛啊,家里吃不完就烂了,无奈母亲吩咐我再给东家送点西家送点。

在玉米地的内围,母亲种了几垄红薯。红薯苗也是家里种菜的大表姐给捎来的。每次种红薯苗都是我和母亲搭班,母亲年龄大了,弯腰不方便,我就蹲在地上负责把苗,母亲负责挖坑。母亲用锄头斜着在地上轻轻一耧,就是一个小坑,我从一把红薯苗里分出一根,捏住最下面的根,在母亲耧起的土上往下一推,苗就稳稳地固定在坑里了,母亲马上用锄头左一下右一下,耧上几下,把红薯苗就严严实实地围好了,三姐舀半瓢水一浇,一棵红薯苗就种好了。到了夏天,红薯秧子爬的满地都是,秧子面积大,地下红薯就结得多。秋天,我们开始起红薯了,还是母亲负责起耙,我们负责捡拾。我特别佩服母亲这点,耙子一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把红薯周围的土挖起来,还伤不到红薯,出来了一个个完好无损的红薯。母亲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干起这些农家活那是相当的麻溜利索。

挨着红薯地块的是母亲种的土豆,土豆种在自留地的最东边,种土豆相对比较简单。每年春天母亲把出了芽的土豆切成几块,每一块上都保留着至少一棵芽,然后用煤灰把这些发了芽的土豆块“浇”一遍,就可以下地种了。还是母亲挖坑,我往坑里放一块带芽的土豆,一场春雨过后,土豆苗就从地底下钻出来。自留地东边的地埝上有邻居的三棵大柿子树,树荫遮挡,树根吸收养料,树下的一片土豆往往长得最不好,苗都是矮矮的,但是每年收获的土豆足够我们吃了。

自留地大片种植的就是这些,中间缝隙,母亲还会套种几苗西瓜和香瓜,给我们解馋。农村也有专门种植西瓜和香瓜的农户,但是自己地里长的几苗也就够吃了,不用买或者拿麦子换。

有一次,我在下午上学前跑到自留地,摘下了心仪已久的一个小西瓜,结果它还不熟,里面的瓤还是白的,略微透着点红,吃起来没味,随手就扔了,后来也不敢给母亲说,母亲还以为是别人给“糟蹋”了,心疼半天。

在自留地里母亲还曾经种过几棵向日葵,从它们开始长成圆盘,我就过去摸摸它,把它上面的花扒拉掉,从里面抠几颗瓜子吃,这些向日葵也还没有完全成熟就被我给“祸害”完了。

母亲还给自留地种过“甜杆”,我们那里管它叫“黑高粱”,它结的高粱果实是黑色的,它的杆是水甜水甜的,是可以吃的。到了七八月暑假,这些甜杆就可以吃了,我总是从地里悄悄割上一两根吃。

母亲还在自留地里还种过萝卜、辣椒、茄子等各种蔬菜,种过小葫芦、金针、丝瓜之类的农作物,自留地的丰富多样美化了我那个单调年代的多彩生活。

后来农村土地重新分配,我们家的自留地分给了堂哥。我们全家随后也搬到城市,自留地从此与我们家“诀别”。
我现在特别喜欢养花,喜欢泥土气息,就是在童年受母亲的影响。

回味童年,怀念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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